○入學信
「我想我們還是可以商量看看的,對嗎?」
暮霞色的眼睛自凌亂不堪的髮絲間看去,穿過裝潢氣派的書房,最後直落在坐在紅色沙發椅的男孩身上。身為男孩親戚的他對這男孩一點也不陌生,他甚至是在他的父母臨終後撫養年幼的他長大的人,然而他卻從來無法將自己定義為男孩的家人。
理由相當的易於明瞭。和長輩面對面談話的這個男孩,任長輩站著,自己一派自然地疊著腿雙腿坐在沙發椅上,右手撐著臉頰傲視眼前的長輩;比那片鮮明的暮暇還要更加深沉、妖豔的酒紅映著長輩的身影,卻毫不將這位長輩真正放在眼裡、沒有給與立足之地的一絲妥協。為的這份冷漠,柏拉圖始終無法在他的外甥身上看見一絲孩子的稚氣,或是些許對於親人的熱情,自他們認識以來,男孩永遠是不貼近他,或者家族中的任何一位成員的。
為何他需要對於一個十二歲不及的孩子提出商議的口吻?或者正確的說,為何他必須要向後生晚輩委屈求全?他已經是退了好一大步,他用著疑問句甚至是給了男孩否定的權力,柏拉圖很快的走向一側倚著牆,他擔心自己雙腿的發麻會向男孩露出破綻,使他談話的立場更站不住腳。
「真遺憾,我和你的意見可不相同。」
男孩淺淺的發聲,口吻聽來冰冷,語氣聽來平淡,臉上的那副表情依然沒有改變,一句話前頭的幾個字純粹的只是禮儀上的客套,他說的淡薄,卻用輕藐的眼神紮實地道出尾句的真實。
柏拉圖是不由得嚥了口口水才開口的。「奧丁,你知道我不會害你,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德姆蘭對你而言是比較好的一所學校。」他說道。「你有足足三分鐘說服我,你可以試試。」這回,修長的睫毛輕劃過弧線,奧丁覆上眼皮是看也沒看他的叔叔一眼,而他是這麼說道,口吻宛如哄一個孩子聽話。柏拉圖固然不是傻瓜,他聽的出外甥的一句提議字裡行間透露的是嘲諷與輕視,即便他給了他一個機會去嘗試,他也早就明白無論他是把德姆蘭敘述的多麼動人,這個男孩,奧丁都不會打消他的念頭。
倘若這時他真的信了奧丁的話開始遊說他,他也只是會在窮了說詞以後被奧丁給嘲弄一番。儘管他明白這一點,柏拉圖依然選擇開口:「德姆蘭容許黑魔法,對於我們家族的習慣還有魔法運用而言你可以學習到很多事物,也能夠確實的充實自己。我問過教授你的狀況,你本來就是學習能力很強的孩子,你在那裡表現的很好,教授給你的評價很高。」他停頓,說的是堅定嚴肅。「其實不需要什麼說服,你在那裡會過的很好,畢竟那裡的課程安排符合你的需要、海格列斯家的需要。」
話語才一落於半空,男孩就發出了淺薄細碎的笑聲,出乎預料的反應令柏拉圖一個寒顫,他開始在腦海裡反覆剛才的一段說詞中究竟在哪個環境出了差錯,然而還未尋覓出結果,男孩就先抬起頭反問:「德姆蘭有什麼好?」
「那麼霍格華茲有什麼好?」
柏拉圖本能性地反問,實際上,實際上,他不得不承認奧丁是說對了。要說為什麼是由柏拉圖在奧丁的父母去世以後照顧奧丁,理由只有一個:這是他份內的工作。
海格列斯家族一直都是成員分散的家族,而在家族中,他原先只是因為圓滑的性格而擔任集會會議的主持,久而久之他演變成為家族聚集時的負責人,由他掌管集結的時間與傳令。
他逐漸變得如同家族的代表,而在這樣的家族事務下他得到的額外工作,就是在身為本家長子的奧丁父母雙亡後,和奧丁一起住進家族據點的私人天文塔,拉拔身為家族繼承人的他長大成人,直到他成為海格列斯新一代的領導。
柏拉圖有一個分居兩地的未婚妻,此生從未結過婚,更沒有孩子。他是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但他有擔任過教師的經歷,他相信自己可以教育這個孩子,並且和他成為很好的夥伴,至少他原先如此期待,然而這個期許只實現了前面那半。
奧丁一次也不曾親近過他,除了他在學習或任何方面有所需要,柏拉圖沒有一點關於他們愉快閒談的共同回憶,奧丁對家族的他人,年紀相仿的孩子們較為接近,但也僅只點到為止的禮儀。
柏拉圖曾經深信那是因為奧丁的性格生來冷漠,亦或失去父母的悲傷讓他抱持戒心,直到他看見奧丁和張家的那個女孩的相處。
柏拉圖從未看過奧丁如此關照一個人,他知道奧丁不是沒有溫情的人,最少他看過他跟其他幾個家族的人有所交情,但那些都比不上那朵鳶尾花。前往臺灣進行家族集會的那段時間,奧丁絕大部分都和她待在一起,柏拉圖並沒有無時無刻監視奧丁,但是他知道他所以為的奧丁這個人不再正確。
奧丁從未描述,他不明白女孩能夠給他什麼讓奧丁這樣喜歡與她相處,論及她的事情,奧丁不是避開不參與討論,就是做出明顯偏坦她的發言。 三月因為男孩佈局而來到他手上的信件使他和底格拉斯見了面,並且在底格拉斯的推斷下,奧丁未曾脫口的休學的理由,也全部指向了那個東洋人。
當他這麼懷疑,然後在替奧丁辦理休學後,他在奧丁回到家中時多次詢問過奧丁理由,男孩總是緘默不答,而在某一天開始,他開始要求了。
“替我辦理到霍格華茲的轉學手續。”
他如此要求,於是柏拉圖確定了他與底格拉斯的猜測。
「有許多偉大的巫師來自霍格華茲,那裡的學風自由多元,儘管科目有些不同,我依然能夠在那裡學習和德姆蘭同等的教育,同時學習與各式各樣的人的社交模式,也許重新適應環境很困難,但在課業還有人際上我會努力完成自己的本份的。」
奧丁平淡的道出一番說詞,聽在柏拉圖耳裡一字一句不是客套就是謊言,他尤其不相信奧丁會對於和各式各樣的同儕互動感到興趣,然而他也不能夠否定奧丁的言論,即便他們是德姆蘭的主顧,海格列斯家不是沒有人出自於霍格華茲。
「但是德姆蘭也是很好的學校,不亞於霍格華茲。」「那麼那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海格列斯』好?」
柏拉圖不答,他無法找到適當的反駁貼切的說服。他之所以應該照顧奧丁,他們之所以寄望他,全是因為他是家族的繼承人,海格列斯家中每個人各有所長,其他的孩子不比奧丁劣質,但推論血脈下來他們必須將奧丁擺在第一順位,這代表他必須保護奧丁不擇手段,這說明奧丁手上有的是特權。
「這是為了海格列斯好。」柏拉圖張口,坦承。「你身為海格列斯家的一份子,你受到海格列斯的照顧與保護,你生為海格列斯,你屬於海格列斯,你必須為了海格列斯放棄你的自尊。」
「為了海格列斯放棄自尊?」奧丁揚起的嘴角像是笑開似的,他提高了語調,輕輕皺著他的眉:「你是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了,柏拉圖。」他站起身,拿起沙發椅旁矮桌上的信封,那封信上頭用鮮紅色的封蠟緊緊密合著,並且由黑色的墨水娟麗地書寫奧丁的全名。
他右手拿著信封,擺在柏拉圖面前,他偏了頭笑著問:「我記得你有一把很好的信刀,替我拆這封信,然後在這段時間我來算算你到底為了一己之私瞞了整個家族多少事如何?嗯?」
他笑的戲謔,猶如只要柏拉圖一個點頭,無數的秘密就會自他口中溢出。
柏拉圖看著他的外甥,看著眼前那封信上又紅又豔的封蠟,他是失了聲,只能闔上眼,無助的默許。
他知道在他答應這番胡鬧以後,他會受到家族裡多少的斥責與輿論,他會讓海格列斯家族留下怎樣的傳言,但是相較於他曾經的那些所作所為曝光在檯面帶來的後果,那些都已經是皮肉傷了。
「這麼做是比較明智的方法不是嗎,柏拉圖?或者其實我該說
-你沒有選擇。」
冷漠的聲音自嘴邊逸開。
奧丁放下他的手,收起他的嘴角。
「這一次我就照你的期望去做,但請答應我沒有下一次,不是每次家族的人都能包容你的恣意往為,你這樣會站不住腳的。」 柏拉圖說著,他是發自內心關心他養大的孩子,也是真心的希望能夠借此警告這個孩子。
「這點事情我是明白的,我不打算與自己的家族為敵,比例上我是喜歡這個家族的。」奧丁嘆了口氣,他沒有表露他的厭惡,但他著實對於外人不理解他的內在,就自以為是的認定他的想法而感到厭煩。「不過…即便你們,即便你,可以容忍我的任性好了,對於你曾經做過的那一切……」
奧丁抬起頭,柏拉圖的臉龐倒影在那片深邃的眼眸之中,彷彿要將他給吞噬,恨不得將他給抹滅的一片鮮紅。
「我也一定不會饒恕你。」
暮霞色的眼睛自凌亂不堪的髮絲間看去,穿過裝潢氣派的書房,最後直落在坐在紅色沙發椅的男孩身上。身為男孩親戚的他對這男孩一點也不陌生,他甚至是在他的父母臨終後撫養年幼的他長大的人,然而他卻從來無法將自己定義為男孩的家人。
理由相當的易於明瞭。和長輩面對面談話的這個男孩,任長輩站著,自己一派自然地疊著腿雙腿坐在沙發椅上,右手撐著臉頰傲視眼前的長輩;比那片鮮明的暮暇還要更加深沉、妖豔的酒紅映著長輩的身影,卻毫不將這位長輩真正放在眼裡、沒有給與立足之地的一絲妥協。為的這份冷漠,柏拉圖始終無法在他的外甥身上看見一絲孩子的稚氣,或是些許對於親人的熱情,自他們認識以來,男孩永遠是不貼近他,或者家族中的任何一位成員的。
為何他需要對於一個十二歲不及的孩子提出商議的口吻?或者正確的說,為何他必須要向後生晚輩委屈求全?他已經是退了好一大步,他用著疑問句甚至是給了男孩否定的權力,柏拉圖很快的走向一側倚著牆,他擔心自己雙腿的發麻會向男孩露出破綻,使他談話的立場更站不住腳。
「真遺憾,我和你的意見可不相同。」
男孩淺淺的發聲,口吻聽來冰冷,語氣聽來平淡,臉上的那副表情依然沒有改變,一句話前頭的幾個字純粹的只是禮儀上的客套,他說的淡薄,卻用輕藐的眼神紮實地道出尾句的真實。
柏拉圖是不由得嚥了口口水才開口的。「奧丁,你知道我不會害你,我相信你自己也很清楚,德姆蘭對你而言是比較好的一所學校。」他說道。「你有足足三分鐘說服我,你可以試試。」這回,修長的睫毛輕劃過弧線,奧丁覆上眼皮是看也沒看他的叔叔一眼,而他是這麼說道,口吻宛如哄一個孩子聽話。柏拉圖固然不是傻瓜,他聽的出外甥的一句提議字裡行間透露的是嘲諷與輕視,即便他給了他一個機會去嘗試,他也早就明白無論他是把德姆蘭敘述的多麼動人,這個男孩,奧丁都不會打消他的念頭。
倘若這時他真的信了奧丁的話開始遊說他,他也只是會在窮了說詞以後被奧丁給嘲弄一番。儘管他明白這一點,柏拉圖依然選擇開口:「德姆蘭容許黑魔法,對於我們家族的習慣還有魔法運用而言你可以學習到很多事物,也能夠確實的充實自己。我問過教授你的狀況,你本來就是學習能力很強的孩子,你在那裡表現的很好,教授給你的評價很高。」他停頓,說的是堅定嚴肅。「其實不需要什麼說服,你在那裡會過的很好,畢竟那裡的課程安排符合你的需要、海格列斯家的需要。」
話語才一落於半空,男孩就發出了淺薄細碎的笑聲,出乎預料的反應令柏拉圖一個寒顫,他開始在腦海裡反覆剛才的一段說詞中究竟在哪個環境出了差錯,然而還未尋覓出結果,男孩就先抬起頭反問:「德姆蘭有什麼好?」
「那麼霍格華茲有什麼好?」
柏拉圖本能性地反問,實際上,實際上,他不得不承認奧丁是說對了。要說為什麼是由柏拉圖在奧丁的父母去世以後照顧奧丁,理由只有一個:這是他份內的工作。
海格列斯家族一直都是成員分散的家族,而在家族中,他原先只是因為圓滑的性格而擔任集會會議的主持,久而久之他演變成為家族聚集時的負責人,由他掌管集結的時間與傳令。
他逐漸變得如同家族的代表,而在這樣的家族事務下他得到的額外工作,就是在身為本家長子的奧丁父母雙亡後,和奧丁一起住進家族據點的私人天文塔,拉拔身為家族繼承人的他長大成人,直到他成為海格列斯新一代的領導。
柏拉圖有一個分居兩地的未婚妻,此生從未結過婚,更沒有孩子。他是沒有養育孩子的經驗,但他有擔任過教師的經歷,他相信自己可以教育這個孩子,並且和他成為很好的夥伴,至少他原先如此期待,然而這個期許只實現了前面那半。
奧丁一次也不曾親近過他,除了他在學習或任何方面有所需要,柏拉圖沒有一點關於他們愉快閒談的共同回憶,奧丁對家族的他人,年紀相仿的孩子們較為接近,但也僅只點到為止的禮儀。
柏拉圖曾經深信那是因為奧丁的性格生來冷漠,亦或失去父母的悲傷讓他抱持戒心,直到他看見奧丁和張家的那個女孩的相處。
柏拉圖從未看過奧丁如此關照一個人,他知道奧丁不是沒有溫情的人,最少他看過他跟其他幾個家族的人有所交情,但那些都比不上那朵鳶尾花。前往臺灣進行家族集會的那段時間,奧丁絕大部分都和她待在一起,柏拉圖並沒有無時無刻監視奧丁,但是他知道他所以為的奧丁這個人不再正確。
奧丁從未描述,他不明白女孩能夠給他什麼讓奧丁這樣喜歡與她相處,論及她的事情,奧丁不是避開不參與討論,就是做出明顯偏坦她的發言。 三月因為男孩佈局而來到他手上的信件使他和底格拉斯見了面,並且在底格拉斯的推斷下,奧丁未曾脫口的休學的理由,也全部指向了那個東洋人。
當他這麼懷疑,然後在替奧丁辦理休學後,他在奧丁回到家中時多次詢問過奧丁理由,男孩總是緘默不答,而在某一天開始,他開始要求了。
“替我辦理到霍格華茲的轉學手續。”
他如此要求,於是柏拉圖確定了他與底格拉斯的猜測。
「有許多偉大的巫師來自霍格華茲,那裡的學風自由多元,儘管科目有些不同,我依然能夠在那裡學習和德姆蘭同等的教育,同時學習與各式各樣的人的社交模式,也許重新適應環境很困難,但在課業還有人際上我會努力完成自己的本份的。」
奧丁平淡的道出一番說詞,聽在柏拉圖耳裡一字一句不是客套就是謊言,他尤其不相信奧丁會對於和各式各樣的同儕互動感到興趣,然而他也不能夠否定奧丁的言論,即便他們是德姆蘭的主顧,海格列斯家不是沒有人出自於霍格華茲。
「但是德姆蘭也是很好的學校,不亞於霍格華茲。」「那麼那是為了『我』好,還是為了『海格列斯』好?」
柏拉圖不答,他無法找到適當的反駁貼切的說服。他之所以應該照顧奧丁,他們之所以寄望他,全是因為他是家族的繼承人,海格列斯家中每個人各有所長,其他的孩子不比奧丁劣質,但推論血脈下來他們必須將奧丁擺在第一順位,這代表他必須保護奧丁不擇手段,這說明奧丁手上有的是特權。
「這是為了海格列斯好。」柏拉圖張口,坦承。「你身為海格列斯家的一份子,你受到海格列斯的照顧與保護,你生為海格列斯,你屬於海格列斯,你必須為了海格列斯放棄你的自尊。」
「為了海格列斯放棄自尊?」奧丁揚起的嘴角像是笑開似的,他提高了語調,輕輕皺著他的眉:「你是最沒有資格說這句話的人了,柏拉圖。」他站起身,拿起沙發椅旁矮桌上的信封,那封信上頭用鮮紅色的封蠟緊緊密合著,並且由黑色的墨水娟麗地書寫奧丁的全名。
他右手拿著信封,擺在柏拉圖面前,他偏了頭笑著問:「我記得你有一把很好的信刀,替我拆這封信,然後在這段時間我來算算你到底為了一己之私瞞了整個家族多少事如何?嗯?」
他笑的戲謔,猶如只要柏拉圖一個點頭,無數的秘密就會自他口中溢出。
柏拉圖看著他的外甥,看著眼前那封信上又紅又豔的封蠟,他是失了聲,只能闔上眼,無助的默許。
他知道在他答應這番胡鬧以後,他會受到家族裡多少的斥責與輿論,他會讓海格列斯家族留下怎樣的傳言,但是相較於他曾經的那些所作所為曝光在檯面帶來的後果,那些都已經是皮肉傷了。
「這麼做是比較明智的方法不是嗎,柏拉圖?或者其實我該說
-你沒有選擇。」
冷漠的聲音自嘴邊逸開。
奧丁放下他的手,收起他的嘴角。
「這一次我就照你的期望去做,但請答應我沒有下一次,不是每次家族的人都能包容你的恣意往為,你這樣會站不住腳的。」 柏拉圖說著,他是發自內心關心他養大的孩子,也是真心的希望能夠借此警告這個孩子。
「這點事情我是明白的,我不打算與自己的家族為敵,比例上我是喜歡這個家族的。」奧丁嘆了口氣,他沒有表露他的厭惡,但他著實對於外人不理解他的內在,就自以為是的認定他的想法而感到厭煩。「不過…即便你們,即便你,可以容忍我的任性好了,對於你曾經做過的那一切……」
奧丁抬起頭,柏拉圖的臉龐倒影在那片深邃的眼眸之中,彷彿要將他給吞噬,恨不得將他給抹滅的一片鮮紅。
「我也一定不會饒恕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