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obin And Snake.
黑色的蛇了無聲息地爬過夏末的深林,在深褐色的壤間挪身不落一絲足跡,靜悄悄地未曾驚醒暗夜的居者。
拖著遍體鱗傷的身軀在枯葉殘枝積蓄的塵丘間漫行,牠仰首,見到樹梢上那隻靜默不啼的知更鳥。
牠明白有一天牠會鳴唱,縱使當牠展翅那不會是震撼整片深林的翱翔,牠依然能夠從牠頭上略過,抵達無名的遠方。
然後牠翻弄蛇信,低下頭繼續於牠所能及的地面,悠然而自適地旅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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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溯離去的無數秋分,那晚他披著繁星月夜眷顧的人們之名,步入了缺乏色彩的廳堂。
覆抹夜色的世界放眼望去盡是幽深的黑暗,並非永夜,而是彷彿白晝未曾蒞臨這片長眠的大地。
蓊鬱的林木至靜淌的湖水,莊嚴的城堡無息地委身其中,一切乍看毫無生氣,卻渲染弔詭的魔性。
一襲黑衣的長者君臨石砌的台階之上,低沉而沙啞的詠過詩曲般的開幕,他俯瞰眾生,道出人們的名字無一缺漏,
自人們最陌生至人們最熟悉,從人們最親切至人們最疏遠,意味這在此同時他們都將屬於這個拒曙光於身外的世界。
他隨著稚嫩的孩子們魚貫地穿過漆黑的門扉,在眾目暌暌下許諾早在他將來自這片深淵的信函納入手心便存在的誓約,不依附言語。
那些初次造訪的規章秩序一一邀請他共舞,它們挽起他的手從從未讓他動搖,
自他踏上這片暗夜籠罩的凍土,他便從來是獨行的默者。
『晚安,初次見面,海格列斯。』
周旋於廳堂的樂聲裡,深邃的紅色倒影著的是著同樣紅的深邃,宛如將其吞沒其中,毫無保留。
稍長的男孩向方至此地的男孩淺薄的勾起嘴角,在白蠟般血色稀薄的臉龐上畫起淺短的弧線,
他的雙臂背在年輕男孩健壯的身後,看上去是那麼的優雅挺拔。
是的,他們未曾謀面,然而來自海格列斯的男孩認得他。
兩個男孩互相對視,他們的相貌酷似地甚至能讓旁人產生錯覺,無論是容貌或是儀態,然撇除這些膚淺的表層,他們之間確實有些許的相似。
他們沒有海格列斯偏激的瘋狂,但是他們同樣走在靜謐的夜下,傲慢自適地走在他們為自己開拓的道路,
那份與本身融為一體的冷酷讓他們的名字從來不伴隨灼熱的溫度,體內淌著溫熱的血液卻還是笨拙地讓他們留有人性。
他是,他們是;他亦是,他們亦是。
他們的共處的時間並不漫長,之間近乎沒有一絲顯眼的不快,他倆同樣地是讓自己自然的遁隱在人群,偶爾的高調亦不造成傷害。
他們各自像是靜止的湖面,當他們交鋒,只是感受深沉的湖水漸漸滲入彼此,安寧而靜謐,從未掀起令人動容的波瀾甚至漣漪。
當時他選擇離開,而他理所當然沒有理由跟隨,他們相識,僅只於在彼此的路途一個轉身看見了對方。
他從來不理解那個紮著髮尾的男孩,也不曾深入他的世界。
但那從來不是隔閡,即便仍然作為在從未交疊的磚道上的旅者,誰也沒有向對方踏出步伐,至始至終
—— 他們依然能夠花上少許的時間駐足轉頭,互相問候。
樂聲交響的冬日節慶,他在那場盛宴重逢了悄然潛入的他,
他站在他的身邊,自嘴邊溢出一聲冷漠的笑,然後彎起嘴角
『好久不見,安布羅修。』
於是黑色的蛇攀附向知更鳥駐足之枝。